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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為振興醫院公關組組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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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岸分隔五六十年，造成許多家庭的分離與傷痛，隨著兩岸探親的開放，重逢的場景，喜悅當中總混雜著更多的淚水與遺憾，而這些遺憾永遠不可能彌補，也會是一輩子心裡的負擔，或許這就是許多老兵明明知道被騙了，雖然也已經失望透頂，但還是心甘情願地不斷把錢匯過去給對岸的親友，因為他們有著一份永遠無法償還的情債，令人感傷與心痛。

但在兩岸尚未開放探親前，由於當時的資訊與聯絡不像現在這麼發達與方便，如果要見面通常必須約在香港，其中也是困難重重，因為大陸同胞要到香港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去的，還必須有個神通廣大的台灣親人，透過有力管道才得以成行。

所以，在對岸有親友的台灣人如果要與大陸親友聯絡，大部份都是透過書信的往返，而這樣的過程常會鬧出一些笑話，有一個外科醫師的家裡就曾鬧出了一個有些感傷的笑話。

很多老兵，在五六十年前當然不老，當時還是個雄糾糾氣昂昂的軍人，年紀也約莫二十歲上下，不然也是正值壯年，面對一個遙遠的未知數，要他們守候著心裡的形象或回憶過日子，實在是一件令人不忍的事情，所以很多現在的老兵當年的小伙子在台灣都另外再婚娶，「大媽在大陸、媽媽在台灣」的情形也就不足為奇，也不忍苛責，因為這是時代的悲劇，但人性的掙扎卻顯得更為悲涼與不捨。

話說，有一個外科醫師的父親也是隨國民政府撤退來台的軍人，隨著漫漫無盡的等待，一顆反攻大陸火熱的心也漸漸被澆熄了，雖然還是抱著期待，但對於想要一個家的願望，也同樣在心裡頭滋長，希望生命不至於浮於流轉無法寄託的絕望境地。

他在大陸早有個家，有疼愛他的老母親，也有等待他的妻子，更有幾個彼此之間早已不認得的兒女，同樣地在等待一個他們生命中一直缺席的父親。但相思的寂寞是難耐的，他知道對不起他們，不過他也需要有人告訴他存在的價值，圓滿他生命所欠缺的那份愛，所以他娶了一個台灣女子。

時光流逝，頭髮灰白許多，兩鬢也已斑白，臉上增添了歲月的痕跡，多了一道道深刻的皺紋，不過心裡的想念卻因為時間的切工顯得更為濃烈，奈何兩岸的情勢使然，根本無法相見，只能透過書信的聯絡，雖然輾轉費時，也只能徒呼無奈。

透過書信的往來，得知他的母親已然仙逝，在他到台灣沒多久，因為過於思念，及受到文革的打壓，終至病死家中，至於其他人的情況並無法完整得知。他無緣見母親最後一面，他也不知他日夜想念的母親後來的模樣，讓他捶足頓胸，悲傷的無以復加，老淚縱橫，灰白的頭髮一夕之間更顯蒼白，他希望大陸的親友可以寄一張母親的照片過來，讓他一盡為人子的責任，因為孝道二字對他來說，是怎樣也無法擔待得起的了。

經過一段時日後，終於寄來了一張照片，照片上是一個頭髮蒼白、臉上佈滿皺紋，身著藍布上衣的老太太，他對著照片中人傾訴心中的委曲與思念，更多的是歉疚與自責，喃喃自語的落寞令人鼻酸不已，從此將母親的照片供在神桌上，早晚一柱清香，盡人子責任，聊表心意，遺憾終究是遺憾，談彌補已是痴人說夢。

兩岸關係隨著國際情勢的改變，開始顯得和緩許多，探親的政策也隨之開放。這位外科醫師的父親當然歸鄉似箭，探親開放不久便踏上了久違六十年的家鄉土地，心裡的激動可想而知。

帶著大包小包的回到家鄉，改變不大，但也可以說改變很大，沒改變的是那種貧窮落後的景況還是一樣，反而更顯破落，而許多人事及感情因為阻隔與境遇，早已失去了當時的原汁原味，真是百感交集，無從述說，但有一件事卻讓他顯得異常的尷尬。

他早已知道母親過世很多年了，對於妻子卻也無音訊很久，因為大陸惡劣的情勢使然，並不抱任何希望可以找到妻子，聽到她還活著的好消息。他一回家鄉進了祠堂，想向老母親上香，告訴她日夜思念的兒子回來看她了，那知祠堂上老母親的照片竟然與台灣神桌上的照片不一樣，他疑惑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。

一問之下，這下可糗大了，錯把髮妻當親娘拜，而一二十年的人子責任卻還是沒能盡到，令他感慨萬千。

原來，那時寄到台灣的是妻子的照片，大陸親友以為他要的是妻子的照片，而由於生活的艱苦與操持，讓妻子的外貌早已與實際年齡不相稱，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老太婆，樣貌的確像老母親的形象，拜了一二十年的照片，竟然是他還活著的妻子，對於妻子感到又羞愧又驚喜，不過他並沒有說破事實！

回台灣前，佯稱照片已經破舊，又帶回一張老母親真正的照片。回來後，趕緊換上，並且對著妻子的照片連聲抱歉，也還好她還活著，不然他真的會認為是這麼拜把她給拜死的，那罪過就真的大了，心裡所背負的情債也就更深且重了。不過對於拜錯二三十年這件事，還是讓他深覺過意不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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